考虑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决定将自己和陈江的故事写成文字。因为涉及个人隐私,我把城市和人物名字打乱或隐去,以免对号入座。
陈都:
我叫陈都,1982年在中国南部的一个小城出生。我是个DJ,电台的主持人。
2003年,我毕业于国内一所还算知名的音乐学院,学的专业是音乐。
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的专业,主要是高中文化成绩一般,想考什么北大清华简直就跟徒步登天一样。偏偏我父母同事的孩子个个都很强,要么是北师大,要么是浙大,再不济就是武汉理工。爸妈要面子得很,就是希望我不要比别人差。
怎么办?单纯走文化成绩的路线是走不通的,干脆学个专业吧。
因为爸妈在家乡的文化局里工作,所以艺术人才一抓一大把,涵盖各个领域。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决定让我学音乐。
痛苦啊,那段非人的生活经历:每天都要起早练声,每天都要弹钢琴,每天都要补文化课……最终,我没有让他们丢脸。
本来,父母希望我能和他们一起生活,所以早就在文化局为我安排了工作。可是我并不想立即就像他们一样生活,所以选择走自己的路,毕业后没有接受父母的安排,也没有回家乡。
陈江:
我叫陈江,生于1985年。我是个警察,普通的民警。
我没有什么特殊经历,所以觉得生活很无趣。一直觉得自己有充足的商业头脑,可是我的路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走。稀里糊涂读了警校,稀里糊涂考了警察。
我的父母都是老师,爸爸教物理,妈妈教语文。搞笑的是,他们都曾是我的老师,而且妈妈还是我的班主任。其实我很反感这一点,可是我没法选择。
虽然很多东西都是父母的主意,不过,我考警察还算是自己的选择。当时觉得当警察很了不起,于是吵着要读警校,我也不知道当时一贯霸权的妈妈居然没有拗过我。总之,遂了我的愿。
不过多年后的现在,爸妈还是后悔了,并且是非常后悔,因为我没有回到他们的身边,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白养了个儿子。我不知道作为教师的父母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不过他们终归是老人了!
其实我也后悔了,关于职业的选择上。小时候的想象完全是幼稚的瞎胡闹,工作之后才发现警察不是那么好当的。单位里的人际、工作的纠结,往往会让我觉得束手无策。
老警察管我叫“新手上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老手”啊!
陈江:
我们所一共12个民警,当然,包括领导。平时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护片区治安,有时候也顺便调解一些纠纷,嗨!这本该是居委会的事!
有困难,找警察……也不知是谁闲得发慌喊出这样的口号,害得我们一天到晚跟陀螺似的。
家里水龙头忘关了,打110,然后我们得出警,钥匙找不到了,也打110,更有连孩子尿片被风刮跑了,也打100.当然,这是110的小姑娘转述给我们的。反正一天到晚屁点大的破事也要忙乎,因为我是新手,当然就责无旁贷地交给我比较多了。
即便是不忙的时候,手机也得开着,24小时保持开机状态。
我是个喜欢玩的人,空闲时间喜欢唱KTV,喜欢窝在宿舍里看书,看电视上网。似乎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有时候想想真是没意思。
我们所里的王大姐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她是所里唯一的女民警,四十多岁,正是喜欢张罗这个的年龄。平时对我们这些小青年可好了,家里包个饺子还要给我们用保温桶送来,生活上嘘寒问暖,把我们感动得……
不过这次并没有感动到我,反而觉得她有些多事。我并不需要她给我介绍什么对象,那样,会让我很尴尬。
换句话说:我是个Gay.
陈都:
我是绝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名主持人,而且做得还不算太差。
后来我们文艺中心的冉主任说,我听你说第一句话就觉得你应该是能胜任这个工作的。
我笑笑,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做人应该要识抬举的……我对主任说,我保证不让您失望。
这也许是我身在他乡能对主任说的唯一的一句话,而我真的没有让主任失望。
在编辑岗位锻炼了半年后我开始见习节目,又过了半年开始接手节目。
在电台,没有自己的选择余地。所能做的就是等待领导层定了节目盘子后根据主持人的个人特色安排节目。
2004年9月,我开始主持《音乐剧场》,每晚的21点,我的声音开始飘扬在山城上空。
让我感到很骄傲的是,根据集团展开的权威调查,我的节目在同时段同类型的节目中收听率连续排名第一。
《音乐剧场》做了两年后,集团把我调任到下属的另一频道,担当该频道的首席节目《交通大家说》的主持人。
有时候觉得生活真的是太眷顾我了,一个声乐专业毕业的人没有站在舞台前引吭高歌,最终干起了广播。而广播所给予我的,却同样是数不尽的鲜花和掌声。这似乎在冥冥中就是个有趣的圈子。
陈江:
那天我休假,太堕落了,去了两次酒吧,见了个网友……别误会,什么也没干,因为对方是个女的。实在没办法,老吵吵着要见我。
我们沿着××江走了一晚上,把我冷得……躺在床上后,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手机刺耳的铃声响起,拿起一看,是王大姐打来的。
王姐说,小陈今天你休假吧,大姐在家包饺子呢,你年轻人力气大,帮我和面吧。
我说好,马上就到。
起床整理洗漱,套了件T恤就出了门。
王姐家在××区,打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在小区门口顺便买了些水果。
王姐来开门,依然是很热情地把我让进去,一面埋怨我乱花钱。
电视里正在播放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我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女孩儿,没见过,有些尴尬。王姐赶紧介绍说:这是我原来厂子的老领导的女儿,晓鸥,赵晓鸥。我看着长的的呢,电台著名的主持人哦,来,小欧,这是我们所里去年新来的同事,陈江。
那个叫晓鸥的女孩子很大方地伸过手来。长得挺可爱的一姑娘,很有个性和活力的样子。
王姐说我最近胳膊老酸,所以小陈今天负责和面,晓鸥和阿姨负责擀饺子皮和包。中午你们就在这吃饺子吧。
赵晓鸥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饺子了,我妈老就不给包,咱们开工吧……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相亲”。
也不知道赵晓鸥是怎么被叫来的,是早有商量?还是跟我一样,被暗度陈仓了。
说实话,那小姑娘真不错。再说句实话,不错是不错,可惜咱对人家没感觉。
陈都:
毕业后,我来到这座山城。喜欢这里,因为她的夜色美丽、气候宜人。
我并不是个太喜欢热闹的人,想比较之下更喜欢闲适的生活氛围。所以我来到了这座城市,那是2003年年底的事了。
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对于我这个学声乐专业的人来说。
我去了当地的歌舞团,呵呵,似乎还是回到了家乡的生活状态。还去了几个有名的演艺中心,可是他们都婉言拒绝了我。
那时候我就背了个包,装着我的简历四处游走。希望能捡到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可是我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运气。
有那么些时候我真想放弃这里,回到温暖的家去。
当山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满眼璀璨,我又开始在心里涌起了继续的希望。
做主持人的经历其实真的很偶然,那天我去报刊亭买烟,顺手翻了翻面前的报纸,就看到了××电台招聘主持人的通告,我迅速拿手机把报名地址和联系电话记下。
和许多招聘一样,应聘的人很多。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次相当重要的招聘,××广电局的领导亲自出马担当评委。
过程实在是太复杂。不过,我也实在是一个幸运儿,从四百多应聘者中争取到了第二的位置并且进入了最终考察的人选范围。
两个月后,我顺利通过考察,成了一个电台节目主持人。
陈都: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让我想想……应该是在大二的时候吧。
那天是我们学院的汇报演出,我有个节目。演出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后台换衣服。更衣室很小,因为节目是轮着上的,所以一般都是提前一两个节目进更衣室。
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好像是高我一届的师兄。他看到了,冲我笑了一下,说,我完了就该你了。我应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隐隐感觉有人盯着我看,便抬起了头,刚好跟他的眼睛对上,他很尴尬地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换好了衣服出去候场的时候,他叫了我一声,说,我知道你叫陈都。我叫宋小波,高你一届。我注意你很久了,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灯光暧昧,他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红,眼睛里闪亮亮的,看着我,我的心就突然好像格外地就动了一下。
我居然有些慌乱,也不知道自己应了没应,他说你手机号是多少?我机械地报给了他。他说等下看我的演出,我完了再看你的,晚上给你短信。说完就去候场区了。
我觉得有些梦幻般,这种感觉很奇怪,在心里升腾,又被按下,又飘起,最后按也按不下来。
我在后台悄悄地看他演出,很认真的样子。
演出结束后,他给我发短信,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宿舍。他说请我喝酒,于是我出来了,其实出来的更多原因在于他而不是酒。
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店里坐着,我感到很奇怪,刚刚才认识,我居然会跟着他出来喝酒。
场面很尴尬,我话不多,他也不多。他说他是在迎新的时候就注意我的,但是一直没机会认识。
他说了些自己的情况,我其实没听进多少,我一直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很特别的那种。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们翻了墙,他接应我的时候趁机抱了我,我没拒绝。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再后来,他毕业,留在了北京。再再后来,我毕业,他还是选择留在北京,所以我们还是分开了。
往事啊往事!
陈江:
从王姐家出来……不是一个人,既然是有意安排,就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没错,我是和赵晓鸥一起出来的。
她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被骗了!我不解地看着他,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难道你不是吗?她接着说,王阿姨人特好,估计是跟我爸妈串通好的,他们啊,巴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
她说话很快,而且说话的调子是往上扬的,很俏皮。如果我……我估计会喜欢她,可是……
她走到前面,突然回过头来很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没有男朋友的话,估计你是人选,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你人很帅啊,还会包饺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她调侃我。
我说我也很不适应这样的相亲方式,再说,我跟你的情况是一样的。
我怕自己没面子,赶紧找了个台阶下。
赵晓鸥确实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说她有个男朋友,是大学时认识的,可惜人家远在国外,不过估计很快就能回来了。似乎她爸妈并不知晓这些事情。
一场可笑的相亲最终的结果虽然没有成就两个人的姻缘,却让我和赵晓鸥成了好朋友。她也是个极其爱玩的主儿,隔三差五就约我出去玩,可惜我经常是因为工作而不能到位。
有一天我巡逻刚好路过她们电台,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你来过我们台吗?我说没有。她说你上来参观参观?我说好。
她下来接应我,办理手续,进去真不容易,门口有武警把守,还有铁门拦住,好像还要找值班领导签字……
她领我到处看了看,反正也看不懂那些玩意儿。
期间有个男生从直播区走出来,看到晓鸥说,晓鸥,来,给你一份后天特别节目的播出流程。
那男生个头不太高,不会超过1米75.穿一件衬衫,短发,很精神的样子,他说话嘴角是往上翘的,好像随时都在笑。
他好像看了我一眼。嘴角扬了扬,我对他欠了欠身。赵晓鸥见状赶紧介绍说,这是我们频道的巨无霸哦,陈都。非常著名的主持人呢!这是我朋友,警察叔叔,陈江。
我笑,我没那么老吧!双方客套了一番。
赵晓鸥惊呼:你们俩都姓陈啊!而且都是单名。好相像啊,赶紧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失散了亲兄弟。
我们两个人都被逗笑了。
陈都:
电台的时间是眼睁睁地看着流过去的,每日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墙上偌大的时间电子显示屏,而我抬头的频率几乎是每三分钟一次。
我在做直播节目,刚好是插播广告的时间,本来想伸个懒腰的,看见同事晓鸥从外面走进来,忽然想起把今天早上总编给我的特别节目安排表要给她一份。于是我抽空把表拿给她。
我打开门才发现原来晓鸥还领着一个人,是个警察,一个小警察……看他的穿着知道他是个警察,看他的肩章知道他是个小警察。
很魁梧的样子,至少比我高,有1米8多,很短的头发,下巴有大面积的青色,估计是轻微的络腮胡被刮了之后的痕迹,眼睛很小,绝对是那种非常小的类型,不过,和那张脸配起来倒不觉得难看,年纪应该比较小,至少会比我小。
你要相信我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我只看了他一眼,几乎把他全身看了个遍。我觉得看别人第二眼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所以我就把文件递给了晓鸥。
晓鸥给我们做了介绍,知道了他叫“陈江”,跟我的名字只一字之差。
我朝他点了个头,听到导播在高声叫我,我赶紧回到直播室。
晓鸥和陈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陈江隔着宽大的玻璃朝我挥手。我朝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江:
赵晓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澡,水声哗啦啦就这她巨大的声音。
她叫我出来唱歌,我问都有谁,她说有几个同事。我答应了,赶到那儿的时候,她们已经开唱了。
她们一共五个人,赵小鸥,还有两个女同事,两个男同事。其中一个男的是我上次见过的,陈都。对,我记得他的名字。
晓鸥赶紧给我介绍,她们给我让座,因为迟到了,我坐在最外端。挨着我坐着的就是那个叫陈都的。
接着有一个女孩给我倒了红酒,另一个女孩问我唱什么歌,我发现她们电台的主持人性格都很外向,纵是第一次见面也让我感觉我们似乎已经是非常熟络似的。
我笑笑说我不会唱歌,等会想起来再看吧。她也没有勉强,只是开玩笑的说等下我们要唱首对唱情歌哦。其他人就开始起哄。
我其实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的,只是因为初次见面,我不想让别人对我另眼看待而已。
她们在唱的时候,我和陈都开始说起话来。
他大我3岁,我们的老家居然在同一个省。只是跨了几个地区而已。他的性格好像很温和,和我一样,不是很喜欢说话……这倒是不像个主持人了。
不过随和的人到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我还发现,他唱歌真的是非常厉害。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学声乐专业的。我那几下子,马上就被比下去了。
不过还是觉得非常开心,因为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没有隔阂的。
陈都:
最近很忙,因为有个重要的会议在我们市里举行。
我们频道担任了会议直播,而我,要负责会场的播音任务。几天下来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生怕就出问题,犯错误。所以搞得身形俱惫,似乎特别需要休息。可是领导不会这么想,除了口头表扬外并没有其他表示,节目照上。
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要找一个人陪伴,毕竟一个人的生活是孤单而寂寞的。
我发现当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居然是那双小眼睛。想想又觉得可笑,总是笑了之后拍拍自己的脑门自我解嘲是不是看多了制服诱惑的片子。
也许我压根儿不相信我会和一个比我小的人在一起,或者他跟我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想到这些,忽然间又觉得有些悲戚和怆然。
陈江:
我得承认我对那个主持人有好感,他身上有一种忧郁气质,不是装出来的,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吧。
他不说话的时候,额前有几绺稍长的头发垂下来,长睫毛向下覆盖着,脸上的表情很安静,而有时又很关注的样子……这是我上次和赵晓鸥她们一起唱歌的时候发现的。
我也得承认我对某些事是上了心的,比如,我查到了他家的住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我管辖的片区。
有时候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很奇妙的——我们来自同一个省份,工作于同一个城市。如果王姐没有自作主张替我相亲,或者那天我根本就没去王姐家,估计我就不可能会认识陈都。
可是,认识他又怎么样呢?我连他的手机号都不曾拥有过。
再说了,他是个主持人,还算有名的公众人物,追捧的同性异性肯定不少,又怎么会注意我这样的小角色呢?
陈都:
年前的时候,我跟领导提交了休假申请……已经连续好多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领导很大方,给我批了十多天的探亲假。
订好机票,我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居然会在机场碰到陈江。他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听音乐。我快步走过去,对着他的肩拍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细细的眼睛骤然变得很有光彩的样子。
我说,你也回××过年?他说是,然后狐疑地看着我,我说我和你一样。
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兴奋,没法掩藏我的欣喜。
他说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我尴尬了一下,说,风太大。吹的!
天知道外面的风有多大?
陈江:
我以为我的旅途只是有音乐相伴的,真没想到陈都会站在我的面前。
该死,我居然忘了陈都和我是同一个省的,临走也没问问他回不回家过年。
我以为他在这里买了房子会把父母接来过年的,再有,我也没法联系他。
我为自己找了很多的理由,最后确定最正当的是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可是,我马上否认了自己,其实要号码很简单的,问赵晓鸥就可以的,可我为什么没问呢?这是很大的一个疑问。
我没想那么多,因为陈都就坐在我身边。
他的脸红红的,还有些喘,一定是急匆匆地赶过来的吧!不管怎样,我想能和陈都一起坐同一趟飞机也算是幸运的吧。
陈都:
飞机抵达我们那个省会城市时,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我们从机场打的到市区,临近年关,火车站肯定是人满为患,我们打算坐省际长途汽车回家,而汽车站此时也停止也售票。所幸我们回家路线是一致的,只是陈江家稍微远些。
我们找了家看上去还比较好的宾馆,陈江帮我提着行李,其实也没什么,我在前台登记,要了一件标间。
到了房间,我拿了毛巾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陈江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眼睛微闭。
我叫他去洗把脸,他应了一声没动静,却在几秒钟之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看来到底还是85年的。
这回家的一路总体还不算太累,天气很冷,我们把空调开到最高温度,各自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实在是没什么好节目,于是把电视关了,拥着被子坐起身来聊天。
窗户外面有城市景观探照灯,各种颜色渲染着城市的喧嚣投射到我们窗前,终是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去路。
房间里的大灯早已关了,剩下床灯幽幽地发出晦涩的光来,而这些光似乎又极想和外面的光线交合,努力地想冲出窗帘。
我和陈江虽然出身于同一个省份,也工作于同一个城市,却是陌生的。
我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经历,因为那是我们有记忆交集的部分。也谈了工作后的经历,那是因为我也想更多地了解现在的陈江。最后我也不记得是怎么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反正我倒下了,好像还有些梦意。
大概是说我和陈江回家,突然就走到了一片沙漠,风很大,吹得我眼睛也睁不开,我叫了几声陈江,陈江,结果只有风沙回应我。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的,特别想喝水,额头都热的冒汗了,特别难受,这一难受,就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
室内很黑,黑到什么也看不见。我听到陈江叫我:陈都,你怎么了。我的心一瞬间踏实下来,我说我很热,而且有些口渴。接着听到他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他递过来一样东西。因为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看出他递来的是一瓶水。
他笑,我们把空调开最高了,肯定受不了。
我接过那瓶水咕咚咕咚地倒进了喉咙,心也平静下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隔着一米左右不到的地方传来陈江的鼻息声。我突然就不敢大声呼吸了,我想听听他的声息。
大约十多分钟,黑暗里响起陈江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自言自语:陈都你睡了吗?我说,没呢,你呢?他说,我也没。
突然,他翻过身,把脸朝向我。探照灯的余光中,房里的夜色并不浓厚,反倒多出几分暧昧。
他用细小的眼睛看着我,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宋小波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眼前的这双眼睛,比宋小波的还要亮,仿佛要看穿我似的。
我就这么迎着他的目光,一如他那样看着我般地看着他。
他似乎是受了鼓励,掀了被子下床来,轻轻地半跪在我的床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我突然明白了,微闭了双眼。
他的鼻息是灼热的,我已经感受到了,从脸颊开始,继而是嘴唇。他的胡茬已经长出来了,有些刺人,我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捉住我的手又亲了亲我的手,然后钻进了我的被窝。他的身体很烫,还有些发抖。
他突然咬着我的耳朵说:陈都,我喜欢你!
陈江:
和陈都一起走出机场已经是灯火璀璨,我们打的到市区去住宿,因为我们今晚无论如何是回不了家的。
陈都开了一间标间,我心里突然有些兴奋,但是我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随便开玩笑。
他在隔壁卫生间洗脸,水声哗啦啦的。我故意躺着不起来,直到他叫我去洗脸。
宾馆处于市中心,临近主干道,虽然是很晚了,可是外面还是灯火阑珊,喧嚣不已。探照灯射来射去,几分放肆,又又几分撩拨。
房里的温度很高,因为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我们拥被而谈,只是想了解他多一点。他突然睡着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可我却分外清醒。
半夜,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我的心怦怦地乱跳起来。接着他醒了,好像是做了噩梦。
他说要喝水,于是我找了水给他递过去。喝过之后,他睡下来了,似乎很安静。但是凭我的直觉,他肯定是醒着的,于是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真的没有睡着,于是我翻过身,脸朝向他,就这么看着他。他也认真地看着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陈都,就是我希望要碰到的那个人。
我移动到他窗前,看着他的脸、嘴唇、鼻子、睫毛。这些其实都看不真切,但是,我不用看,我想直接用嘴唇去感触。
陈都没有拒绝,他安静地闭了眼睛,任意我的放肆。我翻到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身躯,咬着他的耳根对他说:陈都,我喜欢你!
陈都:
我们后半夜几乎就没再睡觉了,都处在精力旺盛的阶段。
在宾馆这样的氛围之下,我们鬼使神差地脱光了对方的衣服。
陈江并不是这方面熟手,因为他的动作笨拙至极。好不容易调教得像那么回事,却又像决了堤的黄河,顿时一泄如注。
长期的禁锢,他似乎特别热衷于此。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他终于肯安静下来。
他抱着我,不说话,只是冲着我笑。我说,你真是居心叵测啊。他突然很认真地说,我现在只是觉得对不起赵晓鸥。我说为什么,他说你不知道赵晓鸥差点成了我对象啊。
我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于是陈江就跟我讲述起了和赵晓鸥的结识渊源。
说真的,如果没有赵晓鸥,我也不可能会认识陈江,没有赵晓鸥,也就不可能有我和陈江的现在。
所以,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情是很奇妙的。
陈江:
心里装着一个人,这年愣是没过好。
大年三十给他打电话,12点,他那边传来阵阵烟花爆竹声。
他说:我很想你!我说我也是。我们像个傻瓜一样拿着电话不肯放下,却什么也没说,彼此静静的感知着对方的呼吸。
庆幸有这么一个新年,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守岁。
虽然我们在同一个省份,而且家离得也不是很远,但因为一年难得回家几天,所以都是挤着时间拜访亲戚朋友,给长辈拜年,和同学聚会,剩下的时间陪父母,尽管之前想过要到他家去看他,但最终因为时间的关系未能成行。
所幸假期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很快又能见面。
约好了回××的时间,我居然开始强烈地想他了……陈都,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陈都:
年终于过完了,我和陈江踏上了回××的行程。
临下飞机,我们对回家的问题有了分歧。我说回我家,他说回他的单身宿舍。我说我家有厨房,可以一回带家就煮东西吃;他说不想自己动手,可以下馆子。
我骂他懒惰,他乘人不注意,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我比你高,你得听我的。我回应他:我还比你大咧!他赖皮地看着我,又是那双小眼睛!
算了,被你打败了!
其实我们住得并不远,以前也说过,我居住的小区也是属于他们管理的辖区内。
我是第一次去他的单身宿舍,跟其他的单身宿舍一样:脏、乱!床上的被子一团糟,简直怀疑是不是春节期间一直有人在这里住过。床头散乱地放了一些书籍,唱片,还有纠缠不清的数据线。
我说,你这是猪的房间啊!他放下东西:没办法啊,又没女朋友,没人给收拾啊……很欠揍的理由和表情。
我抓起枕头狠狠地扔向他,他一把抓了丢往一边,朝我扑过来。
陈江的个头很高,身体也很壮,所以在我面前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把我摁在床上,压着我的身体一阵乱啃,我差点背过气去……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泰山。
他可能是觉察到了什么,赶紧从我身上侧下来。我舒了一口气,赶紧顺了顺胸口:NND,憋死老子了!
坐起身一看,暴汗:门都没有关!差点现场直播了!
陈江赶紧下去把门给关上,然后开了空调。
我把房里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让它们看其来不那么乱。
陈江从身后把我抱住,贴着耳根说:我们怎么就没早点在一起。我朝后顶了他一下,他哎呦一声叫了起来:你打错地方了!然后夸张地捂着裆部……我晕!
他又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把我推到在床上。没办法,他那个宿舍太小了,随便往哪一栽都是倒在床上。
这回好像是来真的,因为我感觉他在脱我的衣服。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上次是在黑暗里,谁也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可现在却是大白天。
我推他,却没有推动,再用力,他干脆亲过来……这家伙猴急猴急的,解不下我的皮带,脸涨得通红通红。
我虚张声势地刮了一下他的脸,帮他把皮带打开……我可以肯定我是他的第一个,他什么也不懂,我稍微一提示他,他就马上要尝试,把我吓得……我只好半敷衍半认真地告诉他,有些事情是需要做点准备的,要不然会不适应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多少,点点头,继续埋头“工作”。
有时候觉得他很成熟,而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就是个孩子!
我开始配合他的动作,他的胡茬划在我的身上,竟像触电一般,情不自禁地将他紧紧抱住。
陈江:
我想了很久把陈都比喻成什么……他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多看两眼就觉得,普通的眉眼只要搭配得好,也会产生巨大的魅力。
其实最打动我的是他的笑,只要一笑,嘴角就会显出两个小酒窝,不深,但看起来很舒服,很亲切。
所以我还是决定把陈都比喻成磁石,一直都是那么地吸引着我。
我们之间,在为彼此不同的环境改变着角色,有时候是兄弟,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是爱人。
我得承认,刚开始,他的身体是那么地吸引我,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他对我较深地看一眼,我也立刻觉得身体起了反应。
我知道他以前一定有过感情经历,但是我从未向他提及。回忆过去的感情经历,总会或多或少的刺痛对方吧。我不想让陈都难过,至少我知道,现在他是爱着我的。
我们的第一次是在他家,对于我来说,熟门熟路了,以致第一次去的时候,我竟然走在前头。
陈都惊异十分,想想我原来多少次经过这里,都要刻意地停留一下啊。
他家收拾得很干净,衣物整齐。
原本陈都是要我搬来一起住的,但是考虑到工作方面的顾虑,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我们还是各自住在自己的家里,只是隔上三五天会住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发生的。在他家的第一天,我们顺理成章地睡在了一起。
之前说过我迷恋他的身体,然后他引导我进入他的身体,很温暖。
不过很失败的是,没几下功夫就完事了。
太紧张了,我觉得我满身是汗。陈都安慰我说没关系,以后会好起来的……之后他开始进入我的身体。
说实话,真的很痛苦,感觉后面被活生生地撑开一样。不过因为之前准备了润滑剂,所以痛苦减轻了很多。
因为是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疼痛都可以忍受过去。
那晚上的事情是我们俩都没有想过的事实,那就是:我们居然并没有区分行为中的“角色”。
这让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我们俩都是为对方着想,这让我们知道彼此之间已经很默契了。
感情需要默契,尤其是同性的感情。
陈都:
我和陈江终于在一起了,有时候想想都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他的工作依然和我一样的忙碌,我们一个星期只有三到四天的时间能在一起……我所指的在一起当然是睡在一起啦!
陈江是那种精力极其旺盛的人,回到家就开始玩游戏,有时候我们一起联机,因为我也爱玩游戏,特别是卡丁车,我们常单独开个房间,两个人比赛。
他是个单纯的人,做的每件事都是可以摸到规律的,比如他回家,一定是先仰到沙发里,然后跳起来去洗脸,从来没有打乱过的顺序。
每次玩完游戏,他一定要来揉的头发,然后捧着我的脸一阵乱啃……而且这小子在家里是越来越不守规矩。
刚在一起那会儿还挺拘束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越到后面越不像话,天气热的时候随便穿个裤衩走来走去,后来干脆连裤衩也不穿,光着身子在家里来回走动,害得我连窗帘都不敢开。
他的身体很结实,毛发很重,不过还好的是他没有胸毛,这是我最受不了的,我开玩笑说陈江你要是有胸毛的立刻休了你,他听了这话跑到书房拿了支水笔,在胸口一阵乱抹,把我恶心得!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朋友关心我们俩在性生活方面谁做零谁做一。其实我们在这点上倒是没有明确分工。最通常的做法是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做1.之前我说了他是个极其规律的人,连出招每次都是一模一样,总是剪刀打头,而我每次就抓住这个特点出石头,哈哈,每次都是他输,他总是很沮丧的样子,当然,我也总会让着他,要不然他肯定要恨死我。
这日子终于是过起来了,虽然我常常觉得难过,为着我们这样不被社会认可的爱情,但是陈江一直都是很乐观,他说我们这样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就算以后我们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们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啊!
陈江说的没错,我们无法保证绝对的天长地久,但我们可以拥有现在的美好,这已经很奢侈了。(作者:都vs江)